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紫玉钗(3/10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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是,他郑重肃穆地说:“小玉,我现在就改了对你的称呼,夫人!”

“夫人?”小玉失惊地叫了一声,着泪珠的双,映着残焰,闪闪生光,疑多于惊,惊多于喜,她终究还不能相信。

“夫人!”李益又说,“从安史大以后,婚姻门第之说,已不大讲究了。我李益,更不是那陈腐顽固的人。平生自誓,不娶则已,要娶,一定得是个绝人。承你不弃,平生大愿,算是圆圆满满地达成了,你怎么反而疑心我的诚意呢?我有个朋友叫孟郊,他新近作了一首诗,题目叫作《结》,我念开跟结尾的四句给你听:‘心心复心心,结务在……坐结行亦结,结尽百岁月。’这四句诗,就是为你我而咏的。”

“‘心心复心心,结务在。’”小玉悄悄地念着,嘴角绽开了甜笑,但中还有些微的怀疑。

“如果你再不信,我写一篇誓约给你。”

“真的?”

“这是何等大事,岂敢戏言!”

于是,小玉尽敛笑容,低眉捧心,以极庄重的声音说:“十郎!不是我不相信你,只是我把我的终看得极重,如果你真的无丝毫嫌弃我的心,你就随便写几个字给我,叫我放心,我会终生激你。若是你觉得有些勉,那就不必多此一举了!”

“你这叫什么话!”

“那么,你是愿意写了?”

“是的。”

“写了的话,可不能没有一个字不到?”

看她这样钉住了问,李益倒有些疑疑惑惑,怕有什么别的用意在。但事已如此,不容犹豫,他咬一咬牙,答:“绝对到!”

小玉了床唤起侍儿,开了箱,取一幅乌丝栏的素缣,可三尺,泽微黄,那是地地的霍王家的旧

铺好素缣,浣纱在旁磨墨。这时,李益也已披衣床,他怕小玉已对他发生怀疑,心里警惕,得要写得特别定诚恳,才能祛除她的疑虑。

“行了!”他试一试墨说。

浣纱住了手,剔一剔银 中的灯芯,“卜”的一声,灯爆了!

“‘灯爆而百事喜’,夫人,好吉兆!”李益又说,“《西京杂记》中说:‘火华则拜之。’火华就是灯。你我一起来拜!”

小玉欣然乐从。两人并肩立在灯前,双双拜,默默祷祝。小玉祝告神灵庇佑,夫婿永不变心;李益却祝的是早日发财——《西京杂记》中说:“灯火华得钱财。”这个征兆,他自己心里明白,只不便说给小玉听。

拜罢起来,李益拈笔在手,写永不变心的誓约——如果变心,“神人共弃,为厉鬼击脑而死”!

“夫人,你好好收起来!”李益卷起素缣,双手捧给小玉,“等你我晚年,拿来给儿孙看,给他们贞的榜样,也算是人间的佳话。”

“十郎!”小玉噙着泪答,“你这样待我,我真不知怎么样才能报答你!”

她所报答李益的是丰衣、柔笑。两年之中,李益像了皇帝一样,但也像了乞儿,自卑越来越重,他一直在怀疑,所有相识的人——甚至包括小玉在,都看不起他,把他看成个没用的人,把他看成娼家豢养的“庙客”……

因此,他急于想通过吏的释褐试,一官荣,洗刷寄人篱的耻辱。

第一年释褐试未能中式,转第二年的试期又到了。

释褐试每年自十一月初一开始。官额有限,而每年各科取中的贡士,以及军功、征辟、奏荐或者恩赐仕资格的人却是越积越多,仕途壅,平均八九个人争一个官位,以至于每年吏释褐试,有五六千人参加,分批考试,要到第二年三月底才能完事。

考试分笔试和试两分,每一分又各分两个项目。笔试的项目,第一是“书”,取其楷法遒;第二是“判”,取其文理优良。试的项目,第一是“”,取其貌丰伟;第二是“言”,取其言辞辨正。

笔试的日期在年底。到了那一天,李益一大早就已门,小玉送到路,殷殷叮嘱早回,他敷衍了两句,挥一挥手,匆匆赶到吏。四试俱毕,却不知结果如何。得失萦怀,心如待决之囚,这个年过得可真不舒服!

过了元宵,发榜的日到了!

锣响,坊里间掀起一片杂沓的人声,倒像谁家失了火似的。细听却又不大像,失火告警是锣,而这是有节奏的——“嘡、嘡、嘡”地越来越响,及门而止。

“十郎、十郎!”桂一路喊着奔了来,一见李益又又笑地说,“报喜的来了!”

李益心陡觉一阵阵发,恨不得一把搂住桂,狠狠吻她一吻,才能发心中那搔不着、摸不到的喜劲儿。

“快嘛!十郎,报喜的人等着见你呢!”

就在这时,一家上几乎都集中在他面前了。哄哄一片嬉笑声中,簇拥着他来到堂前。

堂前院中,挤满了左邻右舍看闹的。阶上廊,一名青衣中年汉,一屈膝,半跪着擎一张朱笺,望见李益,便即朗声背念笺上所写的字:“捷报贵府郎君吏铨选书判中第七名——”

应笔试的总有六千人,大约录取十分之一,也有五六百人,第七名的名次确是很的了。李益一时喜望外,竟忘了说话。

“放赏。”净持轻声提醒他说。

“噢!”他大声吩咐,“放赏!赏两贯!”

于是,打发了报喜的人,款待贺喜的人,从厨房到厅堂,洋溢着畅的笑声,直到起更时分,才静了来。

而小玉的卧室中还烧着红烛,烛光,小玉笑盈盈地拜:“恭喜十郎!”

“同喜、同喜!”李益双手搀着她说,“多亏夫人的助,该我向你拜谢。”说着,放开了手,真的要向小玉拜。

“使不得!”小玉赶躲避,“你别折煞了我。”

“其实称贺也还早。”李益矜持地笑着,“‘’‘言’两字如何,还不知。”

“你过虑了!凭你的仪表、才,哪有不中选留用之理?”

小玉的话不错,吏试铨察一关,轻易通过。仕已成定局,只不知放一个什么官儿,这,李益关心,小玉更关心。

“若是外官,可怎么办?”小玉忧心忡忡地问。她,未闻骊歌,已预支了别怨离愁。

“‘注唱’时我会要求用。我的名次,该有权选择。”

小玉不明白什么叫“注唱”,但“名次,该有权选择”的话是听懂了的。于是愁怀一放,欣欣然指望着李益成一名京官,留在安,永相厮守。

然而,李益却说的是假话——真话,只在“注拟”以前向吏郎中去说。

“请问,志愿如何?想外放,还是用?”

“想到外面去历练历练。”李益回答。

“地方呢?”

“江南。”他久已向往江南的繁华,而且叔父李揆也在江南,所以作此要求。

“想到江南去的人真多!”吏郎中摇摇,“且‘注’再说。”

未可乐观,不觉忧形于。小玉却以为用的要求被驳,默默在心中另作盘算了。

三天以后,可见分晓。到那一天,李益一大早赶到吏,举目望去,徘徊在音声树的人,一个个无不像他一样,患得患失的表都摆在脸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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