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章台柳(7/10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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。他对杨国忠自无好,但是听到安禄山的骄横不法的行为,却有更的愤慨,自然,这样也就格外同侯希逸的境了。

谈到最投机的一刻,侯希逸提要求,想延揽韩翃到他幕府中去,为他参赞军务。

这是一个完全乎意外的建议。韩翃梦也没有想到过会列戎幕,因此,他竟不知如何作答,好半天,才说了句:“我得与拙荆商量一。”

夫妇俩商量了半夜,决定接受侯希逸的聘约。

弃文就武是一件不得已的事,然而也是意外的机遇。循正途补缺,本来就很难,加以得罪了势焰熏天的宰相,便更无希望,除却边将保举,自军功中图个以外,就只好在家闲住了。

有李公原相赠的那三十万钱,加上柳青青的私蓄,便在家闲居纳福,坐吃个三年五载,也还不愁。只是他们夫妇俩都不愿如此。在韩翃,自然以此为耻;在柳青青,表面没有什么表示,心里却不得他力图上,飞黄腾达,要这样才有面,才对得起李公原。

除了这些,还有个最重要的原因:如果不是韩翃有了荣宗耀祖的一官半职,他便无法取得老母的同意,娶柳青青为妻。

在他中了士以后,自以为对老母已有代,当时在“报喜”的家书中,提到了柳青青的一切,说她如何贤淑,如何能,多亏得她的激励照料,才能成名。接着,力恳老母成全,许诺他俩的婚事。

母亲的覆信,是他的伯父代笔——他的伯父也是他们的族,因而使这封覆信中所说的话,更增加了分量。信中说,这件事不便率尔相许,等他补缺仕,回南省亲时,从计议。虽然,那并非以他能够官作为许他婚事的换条件,但是形势是很明白地摆在那里,唯有了官,才算衣锦还乡——柳青青早就打算好了,不他补了何缺,都得好好一笔钱,车驷,仆从拥护,搞个很阔的排场,让他风风光光回南去省亲。那样一来,什么话便都好说了。

直到此刻,柳青青才把她心里的想法说了来。韩翃一面听,一面了两手的冷汗,“该死,该死!”他不断敲着自责,“我竟未想到此!误了大事,叫我怎么对得起你?”

“竟未想到此”这句话使她心生怨怼,而他如此自怨自艾的姿态,却又叫她动。“唉!”她无可奈何地叹气说,“你真有些书呆的味。没有个人在旁边常常提醒你,真不能叫人放心!”

听这话,韩翃一不呆,立刻有了计较,“是啊!”他兴奋地说,“青青,没有什么大不了的,我带着你一起走。好也罢,歹也罢,反正咱们生死不离,便一切都有了。”

柳青青觉得他的话,听上去似乎不错,但凝神细想了一会儿,终于黯然地摇摇,表示不能同意。

“怎么了?”韩翃着急地问。

“第一,军营中不能带家眷;第二,你得先回家看老夫人,我怎么办?”

“你?”韩翃毅然决然地说,“我先把你安顿在南旅舍中,等禀明了母亲,再带你去拜见。”

“那不妥。”柳青青答,“我以何份去拜见老夫人?六礼未成,去见她老人家,岂不是成了妾侍叩谒老主母?君平!”她痛苦地说,“我对你别无要求,只望你别在名分上委屈我!”

这一说,叫韩翃大为不安,而且无从解释,所以更形成了莫名的焦灼,唯有喃喃地说:“依你,依你!”

便这样定局了。

端午节后洒泪而别,直到七月里郎织女将要相会时,才收到韩翃的第一封信。

“字奉青青妻”,一念到这六个字,她脑中立即清清楚楚地浮现了他的影,耳际隐隐约约听得他的声音。

别后的日是无可形容的难堪,旅途中,一夕魂梦数惊,一直到了南,故乡的亲切,老母的慈颜,才略略可以抵消离愁。他问她可也是如此,又问她如何排遣寂寞,又问,可曾在梦中见过他——他是常常梦见她的,但是,梦中的娱,到醒来都化为刻骨的相思之苦。因此,他的心十分矛盾,希望梦见她却又怕梦见她。

果然,她闭上,在心里味了一会儿,发现自己的觉确实也是如此。她记得多少次偎依着他,沉醉于他的温柔贴,却是每到之时,便如骤然失足一般,惊冷汗。定神望一望,残焰如豆,夜静如死;摸一摸边,空的什么也没有。那份自心底泛起的凄凉,令人陡生无边的恐惧,不如不要这样的一个梦,日倒还容易过些。

怔怔地了半天神,忽然又想到了那封信。已见了堂老亲,自然也提到了婚事,结果如何呢?

于是,她急急地又把视线落在信上,心地搜索着,想找一句她渴盼着的话,譬如“堂上欣然相许”,或者‘不日来京迎娶”之类。

然而她失望了!

最令人不安的是,他对这最重要的一节,写得特别简略:“尔我大事,已禀明老母,容当缓缓图之,必不负卿之属望也。”既说“禀明”,必有文,而还要“缓缓图之”,可见好事不谐。然则“必不负卿之属望也”,话虽说得斩钉截铁,其实只是故作宽心语而已。

柳青青到脊骨上冒起阵阵冷气,想想如此委曲求全,而旁人丝毫不谅她的苦心——难再嫁之妇就不是人?难韩老夫人竟不想想何以得有今日?一片幽愤,使得她真个万念俱灰了。

“夫人!”飞羽看她神不对,怯怯地问,“何故不?是郎君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吗?”

“唉!”柳青青叹气,“你不知。不提也罢!”说了这一句,她定一定神,继续看信。

提到了侯希逸。他说侯希逸已派专人送了安家银到南,并且来信促,请他早日北上。这番殷切的意,不便辜负,所以他决定七月初冒暑北上,取许昌、开封、安、邯郸,由陆路到保定,那时会再写信来。

“今天几时?”她抬看着飞羽说。

“七月初五。”

“那多半已经在路上了。”

“可是郎君动回来了?”飞羽惊喜地问。

“哪里是回来,”柳青青苦笑了,“由河南到河北。”

“为什么这么急?”飞羽怔怔地说,“大天,远门,可太苦了!”

这一说,叫柳青青又上了心事。三伏炎天,冒暑行,而且一路上没有个得力的人照料,万一中途受暑得病,可怎么得了?

“唉!”柳青青皱着眉,懊恼地说,“偏偏就忘了叮嘱一句:过了中秋,到秋凉再动。他也偏偏就那样没算计,正逢‘秋老虎’厉害的时候上路。”

一见这样,飞羽倒有些懊悔,不该说破,于是,竭力找些话来安她,但也只是泛泛之词,并不能解消她心中的忧虑。

“去烧个香,许个愿吧!”实在看她愁得要成病了,飞羽无可奈何地提这样一个建议。

“对。”信佛的柳青青被提醒了,“多说法灵尼寺供奉的白衣观音,大慈大悲,救苦救难,灵验得很,咱们早该去烧一炷香了。”

于是先期斋戒——夫婿远离,房帏之戒谈不上,只香汤沐浴,吃了三天的素,然后备办香烛,带着飞羽、惊鸿,一乘犊车,来到了法灵寺。

法灵寺在永平坊东,自章台街西行,过了永安渠,不远就到。寺直上大殿,燃香烛,柳青青合掌伏倒在拜垫上,默默许了心愿,祈求菩萨保佑,让韩翃平平安安到了保定,那时一定来替菩萨重塑金

烧了香,被请到禅房待茶。那知客师法名悟莲,三十多岁年纪,生得面如满月,十分可亲,加上一张极甜的嘴,所以柳青青觉得十分可亲,谈到日落坊门将闭时,方才回家。临走时,在缘簿上写了白银五十两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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