解差与犯妇(2/7)

“不必你去了！我已经打听过。”翠说，“旗人在关外圈了许多地，只怕没有人去替他们开垦。我们到了那里，领块地来，只要苦四个月就好了。”

“对，对！到时候再想办法。”王朝有还有不放心，“我们一言为定？”

“譬如谋财害命——”

等他讲完，翠问说：“你的意思怎么样呢？”

“你是说，王朝有的老婆肯不肯？”

“要多少？”

“你的命只值二百五十两银？”翠冷笑，“也只有你这‘二百五’才去相信他的话，你不想想，事闹来，不但世九白赔了命，害得许秀才娘也不得了！这法也可以犯？”

张书办将王朝有引到僻静之，犹自四面看清楚了，确是没有人，方始开。

“这个命怎么复？犯人没有解到地儿，没有批文，我怎么去见大老爷？”

好合既罢，夫妇俩又商量正事，但却并无结果。因为虽说决心在尚堡安家落，但一个是“犯妇”，一个是解差，当地有官员束，这里也有公事要代，这个家怎么安、怎样落，大成疑问。

“噢，你就是说，找不到人肯代秀才娘去充军啊？”

“对！一年只要苦四个月。那里天气冷，三月以前，地还是冻的。八月以后霜，也不用到田里去了。只要四、五、六、七辛苦四个月，地里土厚，用不着施，就是丰收。”

有钱诸事好办。张书办想了一条移形换影、瞒天过海之计，须一笔大钱。原来他有个八拜之，名叫王世九，在山东郯城县当捕，衙门里上都招呼得到，本班捕快、地方保甲，更是唯命是从。王世九可以想法，让王朝有只到了郯城，就可以回如皋复命。

“是啊！真是功积德的好事。你不但救了秀才娘，也替我去了一桩心事！”王朝有笑，“来，来！睡来，我好好替你磕它几百个。”

“你没有去问，怎么知没有人肯？”

“怎么？”翠平静地问，“我的办法不对？”

这个主意骤想极妙，细想一想，却有许多不妥之。“犯妇中途病殁，要验尸的。”他问，“那时候怎么办？”

“当然真的。”

“你还回来什么？尚堡又不是宁古塔！那里可以安家落的。”

“谁晓得呢？我又不认识那个什么王世九。”

“那么，许秀才娘呢？”

“那还用说，当然是死罪。”

“好，好！那么，你请说。”

“是啊！哪个肯去？”

“是啊，要她自己愿意，而且还要她自己愿意钱。”

要救许秀才的娘，大家都佩服你的。如果说有个人肯冒充秀才娘，代她去充军，大家也不会说破的。”

“世九那里送他五百两。你我有吃、有汤喝汤，利益均沾，每人二百五十两。一共拿她一千两银好了。”

想到近午时分，还是委决不。回家吃饭，在餐桌上，翠问：“尚堡的形，打听了没有？”

见此光景，便知是条密计。王朝有便说：“张书办，话我先说在前面，伤天害理的事我不。”

翠笑笑答：“有你服侍，我也苦不到哪里去！”

“这个理莫非我不懂？”王朝有撇撇嘴，“原来你是这样想办法？谢谢，谢谢！”

“二百五十两。”

王朝有愣住了，起剔亮了油灯，细看一看翠的脸，一本正经，似乎不像是在开玩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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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好！”王朝有说，“等我好好想它一想。”

“开倒不难，就怕人家问你一句：这件事有多少把握？”

王朝有却辗转反侧，始终不能梦。到得天曙，索不睡了，起把脸，赶到县前大街，到一家去惯了的茶馆，坐来喝茶吃心，开始打听尚堡的形。

“你的话是真的？”

“哪个叫你害命？”张书办打断他的话说，“我给你的这个主意，包许秀才娘也会赞成。”

“你果然肯去，路上当然我服侍你。不过，到了尚堡呢？我一个人回来？”

居然连宁古塔与尚堡的区别都知，王朝有真个不能不佩服妻了。

“我觉得这话很难向人家开。”

“说得对！”王朝有懼然动容，“我们还是照原来的主意，我去打听尚堡的形。”

“对，对，对得很！好比有人吵肚饿，那么吃饭好了！”王朝有冷笑一声，“饭呢？有饭他也不会吵肚饿了。”

“去问哪个？问这话来，人家会笑，反问你一句：‘你老婆肯不肯？’我怎么说？”

“现在改朝换代了，山海关本就不去的，谁知那里的形？”有个张书办说，“老王，你不必打听。看你平常为人够朋友，我教你个法。来，来！”

“我跟你怄什么气？刚才你说到一半，我已经转到这个念了。”翠说，“只有我冒充最合适。一路陪了你去，省得你在路上，我在家里，彼此心挂两。”

“我再问你，一千两银当中，你拿多少？”

“你不要急，自然有法。”张书办说，“到了郯城，你要看世九，他会替你找客栈住。到第二天，你叫许秀才娘装病。等一报上去，会派官媒来看。过几天，你报犯妇病殁，郯城县给你公事，你不就可以回来了吗？”

王朝有通盘考虑一说：“事倒好像可以，不过要许秀才娘自己愿意。”

“怎么叫伤天害理？”

“且不它！你明天去，把尚堡的形打听清楚了再说，此刻困了，睡觉！”翠说完，翻个面朝里床，不多片刻，鼾声渐起。

“有这么好

“为什么呢？”王朝有说，“莫非跟我怄气？”

“其实，要回来也容易。到时候自有办法。”

“对！”王朝有又不耐烦了，重重地答，“王朝有的老婆，翠！”

“当然！你几时看我说话不算话？何况，这是功积德的好事！”

“你吃得了这个辛苦？”

“怎么？”王朝有大诧异，“只要苦四个月？”

“如果真的有人这么问你，你就说：‘王朝有的老婆，翠，肯的。’”

“世九自有办法，有刚死的叫婆，把她的尸首来，一样冒充得过去。”

“许秀才娘的娘家很有钱——”

“打听不到。不过，张书办教了我一条计策……”

“喏，好就在这里！要事先说好。她本人用不着再充军到关外，除了不能再回如皋以外，她愿意住哪里就住哪里。我想，”张书办说，“她一定愿意嫁人。”

“这样，话还谈得去。”翠又问，“这件事如果闹来，是什么罪名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