眯笑,光灼灼,气却很淡。
“殷贤人说笑了。
恕我双不便,不能倒履相迎。
”殷横野掸了掸膝,迳于蒲团上坐落。
“萧先生客气。
老夫山野闲人,四游,让先生专程跑了趟浮鼎山庄,委实过意不去。
好在逄差人告我,先生约此间,稍补不遇之憾。
”提到“浮鼎山庄”与“逄”时,萧谏纸盯着他的脸,试图从中捕捉到一丝讯息,然而并无异状。
殷横野若非演技湛,便是使什么妖法慑了自个儿的魂——他完全没有说谎,因为连他自己都信以为真,何来伪诈?萧谏纸之所以持与他见上一面,与七叔反对两人见面的理由是一样的。
即使兜上耿小提供的宝贵报——三奇谷中“行空”的分——这一大块错综复杂的七巧板离完成仍有很一段。
所有的线索、一切的指向,都缺乏直接联系殷横野的分,换言之,要是狠心来摒除“备三才五峰等级的武功智慧才能促成谋”这,殷横野的嫌犯份可以被任何人取代。
——这同诬指有什么两样?七叔不断问着他。
萧谏纸望着前的这个人,才发现与记忆中的殷横野有着很大的不同。
白王朝肇建,为示正统,阿旮被独孤容那伙文臣烦得不行,与他同往邙山,劝殷横野仕——碧蟾王朝澹台家的最后两个皇帝都过这事,而且都失败了,万一你也失败,就代表你跟他们一样,是天命有归的天。
他是这么劝阿旮的。
“……不是‘丢了脑袋跟龙椅的昏庸天’么?”阿旮难得脑袋这么清楚,斜乜他的表像是在说“你当我白痴”。
但那并不是萧谏纸一回见着他。
在招贤亭之前,萧谏纸起码见过殷横野两次,其中一回是在凌云论战的现场,当时萧谏纸还很年轻,异人代他“潜龙勿用”,毋须在那样的场合显自己。
但他记得在凌云坪的台之上,玄端章甫、燕颔豹髭的殷横野,除了儒门推崇的华丽典雅之外,还有一慑人霸气,足以引领普天的武儒宗脉。
但,此际与他相隔近两丈,踞于几后蒲团的,简直是另一个人。
稀疏杂的须眉,斑驳黯淡的灰发,洗旧的灰袍两肩上留有熨不平的勒痕,是途跋涉背负行所致。
萧谏纸知自己老了,虽然这些年来他已不怎么照镜,但岁月风霜在殷横野上更为刻毒,与当年招贤亭故作隐逸的虚矫不同,殷横野简直就是被糊营生消磨殆尽的贩夫走卒,再看不到一丝一毫的意气风发。
有那么一瞬间,他甚至怀疑来的并非真正的殷横野,而是一个相貌平凡毫无特征的替,才能这么疲惫萧索,没有一丝为幕后黑手、诸恶之源的沉与威压。
萧谏纸见过许多谋家,他自己现在就是。
作恶的理由多不胜数,但为谋搭上自己的人生……有必要到这程度么?回过神时,老人才发现自己竟有一丝动摇。
他一心想直面殷横野,打算从他的眸中看一丝狡狯逃避不可告人,用以结束无休无止、却总是徒劳无功的搜证调查,为一切划句,全没想过还有另一可能。
(倘若……不是殷横野呢?)“……萧先生寻我,说何事?”回在空堂的低哑音,猛将他唤回现实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