开房门,穿过遍布燕窝的二楼走廊,蹑手蹑脚地在
楼梯拐角杵上好一会儿。我简直是个神经病。
父亲狱后的那个三月晚上,我就发了场神经。然而父母房间没有任何动静,
连翻、打呼噜、说话、放的声音都听不到。这是好是坏,我也说不准。
此外,关于「心思活络」(语),有必要说一句,当时呆们已经张
闭「生活」了。不时有人声称昨晚上父母不要脸,又在了。那年五一节
前夕,终于有个振奋人心的消息传来:我们的同龄人中总算了一对爹妈。值得
庆贺!事实证明我的忧心忡忡不是杞人忧天。
那天父亲躺在沙发上看碟。他老不知从哪抱了个DVD(家里那台VCD九八年
天不知给谁顺了去),租了一大堆的港台片,一看就是一整天。我没事也会瞅两
。记得那天放的是《暗战》。我一瓶啤酒快肚时,刘德华终于一老血到
了屏幕上。
父亲说:「可以啊,林林。」
他这么说,我实在有不好意思。
大概为了缓解我的绪,父亲又说:「问你个事儿,林林。」
我说:「啥?」
他弹弹烟灰,又开了瓶啤酒:「这两年,你姨夫——是不是老到家里来?」
父亲这一问,我倒想起五月一号的晚上。那是我第一次看《泰坦尼克号》。
九八年,这好莱坞史诗级故事在红遍全球的当,顺带着把浪推到
了平海。周围人满都是「电影」、「杰克」和「丝」。我们当然也没经住诱
惑。
事实上九七年冬天平海台在放泰坦尼克号的科教片时,母亲就应允「明年公
映了一定去看」。可惜父亲了事。这一拖就是两年,呆们嘴里的香艳镜没
少让我。当时大概有十多,早早回了屋,父母分坐两侧沙发,而我,
正搁凳上洗脚。女主邀请男主给她画画时,父亲看看我:「还没洗完?磨磨蹭
蹭。」
我刚想句嘴,丝就脱光了衣服。虽然「赶」撇过脸,但我还是不失时
机地扫了她的房。父亲呵呵地笑了两声。母亲瞥我一,冲他皱了皱眉,
但终究只是切了一。
等我倒完洗脚再回到堂屋时,父亲让我早睡。
母亲不满地抗议:「你他?」
我也不好坐,就站在门看。
很快,期待已久的画面就现了——杰克和丝在老爷车里大搞特搞。
「少儿不宜。」父亲斩钉截铁。母亲清了清嗓,没吭声。
「不就是偷人嘛,啥?」
片刻,父亲一骨碌打沙发上坐了起来,像是要跟谁上一架:「老外就是邪。」
母亲依旧没吭声,尾却在靠背上晃了晃。这到结束都没人说话。
起先我倚着门槛,后来就坐到了母亲旁的扶手上。不知是熟悉的清香,还
是张的剧,抑或是其他的什么,直坐得大发麻我都没挪。字幕现
时,母亲叹了气。
父亲则靠了声,好半会儿才说:「扭住腰了。」
当然,事并未就此结束。
记得农忙后的一个傍晚,我蹿到家时,陆永平赫然坐在堂屋里。连襟俩满面
通红、酒气熏人,已经绕梁三圈。这让我大吃一惊。其时我已许久未见陆永
平了。那年麦收依旧用的是他的机,但也就装到拖拉机斗里算了事。上次他到
家里来应该是一个四月末的晚上,我亲姨随行。夫妻俩拎了两瓶酒,又给提
了兜。那时我家堂屋打正中拉了条布帘,东侧是客厅,西侧挨窗台摆了架
纫机,旁边立了个大书架。母亲偶尔在西侧看书、批作业。
我也有样学样,就那台纫机——我趴上面得了好几模拟题。那晚
也在,几个人唠唠叨叨没完没了。母亲去过几次厨房,却很少发什么声音。绝
对主角当然是和张凤棠。后者把父亲的肩膀拍得啪啪响,说啥浪回金不
换。她甚至要给父亲介绍工作。这氛围我实在受不了,只好奔去透了会气。
再回来时,夫妻俩正要走,张凤棠突然提到了钱。
她说:「咱家的钱不急,今年你哥哥肯定用不着,可别有啥压力。」
我清楚地记得,在那盏刺目的永辉牌节能灯,陆永平的脸一就黑了。
母亲说:「想想办法呗,有钱就还,毕竟咱谁家也不是印钱的,都有急用的
时候。」
父亲瞪大:「急个,咱哥缺那钱?」
陆永平呵呵笑,似乎说了句什么俏话,一屋的人却都无动于衷。
那晚凝固如铁,这个傍晚动如云。尽掀着门帘,吊扇也叫个不停,屋里
依旧烟雾缭绕,简直不去人。
陆永平说:「小林回来了。」
父亲则冲我招招手:「林林你也来?」
我正想转上楼,父母卧室门开了:「林林,别理他们,该啥啥去。」
我没想到母亲在家,一就了起来。她还是那碎连衣裙,云雾中
的眸却那样朦胧。
然而连襟俩本就没容我上楼——打厕所来,堂屋就已经劈啪作响了。我
赶忙冲去,于是便陷一片狼藉之中。桌掀翻在地,残羹冷炙,汤汤,
几片白瓷碎片反着红彤彤的黄昏,分外闪亮。两人扭在一块,掐拽捶打,十八
般武艺番上阵。只是那哼哧哼哧声陡然让人觉得稽。正不知该如何着手,母
亲探个说:「还没够?要打去打!」
印象中两人又僵持了好一阵,那位、姿势和力度——恕我直言,但凡哪
位慧识珠的艺术家打此路过,定会将其绘油画,裱至卢浮去。